斯坦尼斯拉夫·格林克霍维奇·涅高兹(Stanislav Genrikhovich Neuhaus,1927-1980)被乐迷爱称为“小涅高兹”,师从于他的父亲海因里希·涅高兹,而他的演奏风格却与他父亲大相径庭。
人物评论
小涅高兹这辈人,注定是尴尬的一代。他生于1927年。前有李赫特、吉列尔斯等钢琴巨人,不仅在前苏联的地位如日中天、占据了钢琴演奏的话语权,也作为少数几个被获准代表国家、出国进行文化外交的杰出代表。到小涅高兹这代人走上历史舞台时,留给他们的空间已然不多。他骤逝于1980年,才53岁,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他的唱片也基本在前苏联录制,传布有限。这样一位大天才,可惜了。
小涅高兹出生名门,却身世坎坷。不到5岁,父母离异。父母又各自再婚,母亲嫁给了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斯捷尔纳克。童年的小涅高兹,游走在两个家庭间,尝遍人间冷暖,也养成了他敏感、易冲动的性格。帕斯捷尔纳克的家里,常有诗人来访,阿赫玛托娃等著名诗人更是常客,小涅高兹从小浸润在诗意的海洋中,这对形成他日后诗情洋溢的演奏风格埋下伏笔。他5岁开始学琴,第一位老师是他祖母。他从小就不喜欢指法练习,他感兴趣的只是音乐。18岁进入莫斯科音乐学院跟别洛夫学琴。当时老涅高兹已是该校的著名教授,但他对自己的儿子并不看好,直到他偶然听了儿子在一次晚会上的演奏后,毅然决定把儿子插入自己教的班中。日后的大师李赫特比他大十几岁,那时也正是他父亲的学生,常到他家去玩,有时还索性住在他家。李赫特有时一弹就是好几小时,他得以近距离观察李赫特弹琴,李那种“超人的力量”,和“全情投入的精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世纪50年代,父亲带着小涅高兹经常公开演奏钢琴二重奏,渐渐让观众熟悉了这位小钢琴家。后他继续攻读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成为苏联最擅长弹奏肖邦、斯克里亚宾作品的杰出代表之一。可造化弄人,他本来被获准派去波兰参加肖邦国际大赛,不料临出发,签证被拒,与肖奖擦肩而过。虽然他没什么大奖的光环傍身,但每次开音乐会,观众却比那些得过大奖的演奏家拥有的还多……
作为一个古典音乐创作流派,浪漫派音乐早已成为历史陈迹,供人凭吊了。“浪漫派”,似乎也不再是个好词了:神经质的激动、无限放大的激情、夸张扭曲地把真实生活变形、大而无当的抒情,这些好像都成了浪漫派的通病。可小涅高兹却像是浪漫派最后的隔代遗孤,在他的指下,浪漫派美好的一面,纯真的一面,奇迹般地被保留了下来。虽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有苏联评论家说:“小涅高兹的天性是:精神高尚、细腻、易冲动”,他的演奏风格亦是如此。
他的音色,美得无法形容。虽然前苏联的录音技术一般,他本人也没有获准大批量地进录音棚录制,但就从现存零星的现场演奏录音来看,他的音色已是灿如绝世明珠了。他的肖邦,虽然《圆舞曲》《夜曲》《前奏曲》都只留下短短几首,可完全可以和科尔托、阿劳等大师并肩,可能没有科的灵动和阿劳的老辣,但,美而香醇。他的斯克里亚宾、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完全可以和李赫特媲美,那种俄罗斯特有的冷峻凛冽的冬日旷野之风,虽然可能没有李赫特的烈,但,浓而醉人。
他是钢琴家里的美男子,20世纪的钢琴大师里,他和波戈莱里奇、齐默曼大概可占到前三甲。看过他50岁左右的演奏录像:一头银发,梳成左右两座蓬松的高山;身着高领羊毛衫,更显出不同流俗的高贵气质;弹琴时漠无表情,毫无一丝夸张的表情,时而看琴时而侧头看天,更添一种桀骜不驯的超然之气。他好像就是一句帕斯捷尔纳克的诗:“是谁挡住了我的视线,在这囚居般的人间的倦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