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舞曲
波兰舞曲,又称《波罗涅兹》,也是波兰特殊风格的音乐。与《玛祖卡》不同,《波兰舞曲》并不起源于波兰乡间。据说最早是武士凯旋的舞蹈,后来进入宫廷。当贵族们在国王御前列队行进或有庄严的庆典时,都要跳《波兰舞》。后来,也不限于宫廷了,也是国民性格、精神气质的一种表现。这种舞乐,有一种英武、高贵、尊严的气概。典型的节拍是三拍子:
好多作曲家都写过《波兰舞曲》,但还是肖邦的《波兰舞曲》最为著名。如果说《玛祖卡舞曲》已经不是为跳舞伴奏之用,但还带有若干舞蹈性成分的话,那么《波兰舞曲》几乎不会使人想到舞蹈。丰富的艺术形象和多种面貌的艺术画面,早把我们的想象带出舞蹈的场面了。下面,仅欣赏一下其中的两首,分别被称为《军队波兰舞曲》和《英雄波兰舞曲》。
《A大调军队波兰舞曲》,斩钉截铁的节奏,朝气勃勃的音调,表现出这支军队威武雄壮的阵容、勇敢坚定的品格:
下面的主题颇有长驱直入的气魄:
注意左手,是典型的《波兰舞曲》节奏。有趣的是,这首“军队”精神的乐曲,并不是2/4拍子的,可同样有进行的韵律。假如将这首乐曲与舒伯特《军队进行曲》比较一下,我们会感到这是一支真正能征能战的军队。
《A大调英雄波兰舞曲》,是肖邦音乐中最受欢迎、受到最高评价的伟大作品之一。该曲写作于1842年,到今天的一百五十年间,各个国家、民族的钢琴家和钢琴音乐听众,始终为之激动不已。
乐曲开始有一小段引子,引子的第一拍是中低音区四个bE,用双手八度强有力同时奏出,这轰然一响,足以使听众的心被吸附住,从此,直到曲终再也无法离开。当我们在震动之后还未及定神时,三条半音阶平行地向上卷起,又猛然顿住,以后是各种不协和音,不同节奏交替,在情感的海洋里到处掀起巨浪。戏剧性的紧张度愈演愈烈,直到觉得气都透不过来时,第一个、也是全曲最重要的、反复出现的英雄主题,才豪迈、昂扬地奏出,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右手双音旋律是富于感召力的英雄音调,左手坚实果断的节奏表达出必胜的信心。这个主题段落稍有变化(右手提高了音域,加入八度音)地重复一次,音乐的意境也随着更上一层楼。在高潮处,仿佛可以听到刀枪剑戟的撞击声。之后是一段由低谷逐步向上冲击的音乐。冲击得到暂时胜利后,引出一段不长的有抒情色调的感情浓重的音乐,仿佛战斗间歇中的某种感触(左手是《波兰舞曲》的典型节奏):
这感触很快转化为战斗的激情,导致再现英雄的第一主题。
然后音乐进入整个曲式的中段。任何人听了这段音乐,都会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是骑兵在奔驰:
左手八度的固定音型,象征马蹄声由远而近。弹奏起来也不轻松,被称为“钢琴家的绊脚石”。右手的旋律,是战士们勇往直前,所向披靡的声调。如果说《A大调波兰舞曲》让我们“检阅”了一支“能战斗”的军队的话,现在我听到的,则是一支“正在战斗”的军队。骑兵的壮观场面过后,经过过渡,控制,减速,音乐奇妙地落到一个单纯、弱奏的D音上,引出一段难以形容的旋律,流畅、委婉、有一丝哀伤、有一缕温情、还很高贵,又象梦幻的境界,与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气势形成强烈的对比:
音乐在这个“远离战场”的意境中流动、徘徊了较长时间,好象流连忘返。终于,音乐流入中音区,低音区,哀伤、温情、梦幻都隐去了,情绪再度激昂起来,斗争的火焰重新燃起,英雄刚毅的第一主题赫然而出,这也是主要主题的最后一次再现。尾声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在胜利的欢呼、凯旋中结束全曲。
谐谑曲
《谐谑曲》在巴洛克时代已经产生了,那时是指一种轻松愉快三拍子的乐曲,与谐谑——诙谐的本意比较相合。在古典乐派后半期,《谐谑曲》常被用作套曲的第三乐章,用以代替原来通常是《小步舞曲》的第三乐章。开始,也还具有一定谐谑的性质。后来,特别是在贝多芬作品中的《谐谑曲》乐章,已经毫无轻松感,只是保留了三拍子,而强调的是快速的动力性。肖邦的《谐谑曲》,也是三拍子,但他付诸了宏大的构思,多种不同形象的对比,已经完全失去了谐谑这一字眼的原意,并且,成为一种独立的音乐体裁。在这新的意义上的《谐谑曲》,肖邦又是第一位开创者。难怪他的《谐谑曲》刚问世时,曾使许多人大为疑惑:这哪里是“谐谑”?
肖邦的四首《谐谑曲》中被演奏得最多的,是第二号b小调和第三号#c小调。下面介绍一下第二号《b小调谐谑曲》。
此曲写于1837年,已经是完全成熟的创作时期。曲式结构的骨架是奏鸣曲式,有相当自由的处理。乐曲的第一主题一出场,就象有股魔力把我们吸引住,急快板:
声音很弱,三连音敏捷而又不安地向上扬起,好象提出“问题”期待着回答。沉默片刻,突然迸发出坚毅的回答,有如对不安问题的藐视。
第一主题就在这问答之间发展着。经过一段华丽但仍带有不安影子的音流的过渡,引导出第一主题。这是肖邦那魅力非凡、最令人迷醉的抒情主题之一,在左手分解和弦美丽音浪的衬托下,右手愉快地高唱出来:
这歌声经转调,升上更高的蓝天,那里是万里晴空,再也看不到一丝不安的影子,这是对“不安问题”真正的回答,那就是对幸福的憧憬。两个主题都经过反复之后,进入中间部分。
中间部分开始柔和、宁静,好象阳光和煦。接着,传来有民间牧笛风的曲调:
音乐仍旧在安祥的情调中,直到中间部分的另一个主题:由一问一答组成的“二重唱”,出现了不安情绪的轻微骚动,这两个对话的曲调是:
这个“二重唱”在再现时,变成了情绪激动的辩论。中间部分的第二主题是一片快速华彩性乐段,如同彩虹一样美丽的音流欢快地上下驰聘,彻底清扫了不安情绪的骚动,展现出一片光明。
中间部分的三个主题都经过了重复后,乐曲再现开始的第一、第二主题。最后结束在光辉的D大调上,表现了肖邦对美好未来的乐观精神。
叙事曲
在世界许多民族的民间文学、传说中都存在有“叙事”这种形式,它带有故事性、传奇性和抒情性,还常常有久远性,讲述着从前的事情。在专业音乐中,舒伯特的声乐套曲《魔王》是最早的叙事曲。在器乐独奏中,肖邦的《叙事曲》又是首创。
肖邦的四首《叙事曲》都是钢琴音乐中的杰作。共同的特点是史诗性、抒情性和戏剧性(有时是悲剧性)的结合。
结构形式方面,相当自由。所谓自由,可不是随意;只是说不能用某一种规范去限定。奏鸣曲、三段体、回旋曲和变奏曲的原则,都依音乐内容展开的需要而被应用。
谈到内容,肖邦的《叙事曲》究竟是依照什么故事为蓝本,一直是令人感兴趣的问题。不少人都在研究,却一直没有解开这个谜。据舒曼证明,肖邦曾经告诉他,是受肖邦同乡诗人密茨凯维支的叙事诗的启发写成了《叙事曲》,但肖邦并不说明是哪几首诗。那时,肖邦只写了两首《叙事曲》。于是,人们极力寻找哪两首诗能与这两首《叙事曲》的情节吻合。最后,只能找到局部情境的相似,却找不到整体的完全相符。看来,肖邦只是受到与他同样对祖国怀有无限眷恋之情的诗人总的影响,而创作了《叙事曲》,并不是(事实上也不可能)具体地用音乐解释某一首叙事诗。
第一号《g小调叙事曲》写于1831—1835年之间,是肖邦第一部大型钢琴作品。肖邦自己曾说“我喜欢它胜于一切”。这是一部有浓重悲剧色彩的作品。那时,正是祖国危难的时刻,这引起的悲剧性情感在作品中得到了反映。但是,不是《革命练习曲》式的反映,而是由抒情性、史诗性开始,逐渐演化出悲剧性。乐曲开始的引句,把我们引向遥远的过去,并使我们产生某种预感,慢板:
在史诗性的情调中,开始平静地回忆祖国的往昔,第一主题中板,旋律部分是:
伴奏是平稳的三拍子的律动。第一主题结束时,仍保持平静回忆的心境。接着是较长的过渡段,音乐渐趋不安、焦急,好象平静的湖面卷起一阵旋风一般。旋风过后,又恢复了平静,第二主题从容出现,它温柔、明媚,也是那种优美得听了一次就难以忘怀的曲调:
很弱的力度,缓缓而行的律动,音乐保持着静谧,温存。这一乐段结束后,进入一个开始动荡但又很节制的段落。之后是第一主题短暂地在新的调性上出现,随即增强紧张度,进入戏剧性的过渡,当紧张感达到顶点时第二主题出现,但再也不是原来温情柔美的样子了,现在是用宏亮厚重的和弦弹奏上面那个曲调,充满了激情,交织着悲愤,情感的闸门在这里真正打开了,它的冲击力影响到整个后面的发展,音乐波澜壮阔、多彩多姿。除了再现部的开始有短暂的平息外,音乐始终保持高度的紧张性。尾奏长大,节拍变为急速的2/2,整个情绪都被悲剧性淹没了,在震动人心的悲痛中结束全曲。
第二号《F大调叙事曲》,写于1836—1839年间。乐曲的开头带有田园风味,恬静、纯真,行板:
…这段安祥的音乐最后消失在一个延长音上。然后,惊慌不安的急板猛然闯入,戏剧性由此展开。结尾并未回到F大调,而是在a小调上结束,留给了我们悲剧性的回味。
第三号《A大调叙事曲》写于1840—1841年间。与其他三首《叙事曲》不同,这首虽然也有戏剧性,却没有悲剧性。瞬间的忧郁并不少见,而总的性质侧重于明朗、热情、幸福,是对生活中美好感受的反映。乐曲由深情挚爱的问答开始,曲调是,问:
答: 这次是低音问:
高音答:
这两问两答是全曲的核心乐思,也是第一主题。另一个主题的曲调是在F大调上:
由这个主题引伸出的一个主题也占有重要地位:
这些迷人的、富有魅力的主题经过转调、变奏、改变钢琴织体等等手法,繁衍出巨大优美的诗篇。结尾段里,乐曲开始部分那温情的问答,“成长”为一支满怀豪情的颂歌,光辉地结束全曲。
第四号《f小调叙事曲》创作于1842年,属于肖邦晚期的作品,带有晚期的一些特点。这是更深遂的思索,内心深处对人生的感触和回忆。有时,似乎还流露出某种超然的态度,等等。所以,乐曲的戏剧性更多的表现为复杂的内心冲突。
乐曲开头的引奏,非常富于诗意的浪漫情调,这时,还预想不到后面音乐的意境,眼前,好象人与大自然和谐地溶为一体。接着,主要主题从容地走来,开始只用单音陈述,尔后,左手用单纯的节奏伴奏起来,主题是行板,曲调是:
主题带有叙事性,语调忧郁,与和声结合起来,更有悲伤的情感在内。这时我们开始意识到,引奏的平和不过是暂时的。接着,乐曲用丰富的变奏手法,再插入一些对比的因素,赋予了音乐以多种不同的性格,表现出复杂的心绪:它时而明,时而暗,时而虚幻,时而平稳时而激烈,时而象是和解和解脱,时而又渲泄出不平和痛苦。经过充分地展开后,音乐在一个长长的和弦中寂静下来,似乎意味着:一切都成为了往事……突然间,音乐的狂澜奔腾而出,排山倒海,不可遏止,直达乐曲悲剧性的结尾——如同他许多作品的悲剧性结尾一样,并没有失去勇气和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