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以色列演奏瓦格纳的音乐仍会引起争议
最近一次在以色列演出理查德·瓦格纳的音乐的尝试,终于成了一场闹剧,这不论对艺术还是对这个国家,都是不诚实以及不光彩的。事情经过大致如下:特拉维夫大学的以色列瓦格纳协会在校园里预约安排了一场瓦格纳作品音乐会,但之后被校领导取消,理由是组织者在预约这场争议音乐会时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接着该活动挪到了海边的特拉维夫希尔顿宾馆,结果宾馆也取消了活动,并拒绝解释原因。“希尔顿的管理层原本答应得好好的,”瓦格纳协会的创始人约纳森·利夫尼(Yonathan Livny)说。他们还签了合同,瓦格纳协会预订了一支百人乐团,还在当地媒体了刊登了广告。利夫尼是耶路撒冷的一位律师,曾在大屠杀中失去家人。他承认瓦格纳是个带有极端种族主义反犹观点的“糟糕的人”,但他坚持以色列人应该有权利在自己国家听瓦格纳的音乐,而不用辗转出国。与其观点相对的,是大屠杀幸存者协会的乌里·哈诺赫(Uri Hanoch),他认为听瓦格纳的音乐对希特勒魔爪的幸存者来说是一种“情感折磨”。双方的说法都合情合理,但这是一个情感战胜理性的问题,而以色列的法律对此依然保持沉默。
在以色列演奏瓦格纳的音乐从来没有说不合法。事实上,现在的以色列爱乐成立之初的系列音乐会就以瓦格纳作品为主打,当时的指挥是阿图罗·托斯卡尼尼,而1936-1938年正是世界见证希特勒利用瓦格纳的音乐为他的大屠杀计划煽风点火之时。
祖宾·梅塔和丹尼尔·巴伦波伊姆一开始就认为,如果一支乐团不演奏瓦格纳,就无法掌握马勒交响曲的句法,因为马勒好几首交响曲吸收了瓦格纳的高级理念。 2001年巴伦波伊姆在耶路撒冷演出了部分《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在此前一年,一位集中营幸存者门迪·罗丹(MendiRodan)在里雄莱锡安(Rishon Lezion)指挥了《齐格弗里德牧歌》。有段时间,看上去禁忌有所缓和。
这样说来,以色列歌剧院的首席指挥阿舍·费什(Asher Fisch)要为利夫尼的协会成员举行一场半公开的瓦格纳咏叹调演出,不该引起这么大的公共喧嚣。大部分以色列人没听说过瓦格纳,许多年轻人对大屠杀也知道得模模糊糊。但是在法律的缺席下,说客的力量就变得压倒一切。
主张封杀瓦格纳的那一派的领袖坚持认为,集中营里播放瓦格纳的音乐,作为杀戮的嘲弄背景。事实上,比克瑙毒气室门前的囚犯组成的乐队多半演奏约翰·施特劳斯和弗朗兹·莱哈之类的轻快小曲;尚无证据证明大屠杀的场所播放过瓦格纳的音乐。
封杀瓦格纳音乐背后更可信的理由是,人们认为瓦格纳音乐在希特勒的意识形态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瓦格纳不是德国第一个现代反犹者,但他是第一个主张将犹太人从德国文化中清除出去的人,这在他1850年的一篇刻毒入骨的文章《音乐中的犹太性》(Das Judentum in derMusik)中说得很清楚。希特勒采用了这一虚夸之词作为“净化”德国艺术的蓝图。在操作过程中,希特勒完全忽略了瓦格纳一生中对犹太人的依赖,约瑟夫·鲁宾斯坦(Josef Rubinstein)和赫尔曼·莱维(Hermann Levi)对瓦格纳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帮助。但尽管有种种丑陋的标语口号,瓦格纳从来没有禁止犹太人去拜罗伊特,也没有主张过种族灭绝。许多死在希特勒集中营里的人,都是热情的瓦格纳信徒。
巴伦波伊姆最近在接受《明镜周刊》访问时谈到了这一矛盾。“我对大屠杀幸存者怀着极大的敬意,”他说,“我们根本无法去想象他们的遭遇。但他们常有不同观点。我的朋友、诺贝尔奖得主伊姆雷·凯尔泰斯就是个证明。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时他就问我:你能帮我搞几张拜罗伊特的票子吗?”
有些人说最近拜罗伊特的第二语言变成了希伯来语,因为有大量以色列人在本国听不到瓦格纳的音乐,于是蜂拥至拜罗伊特。他们回到家,还要为最近的冲突买单。特拉维夫大学被控侵犯了学术自由,这是对一家声誉卓著的学院的严肃指控;而希尔顿酒店被控不守诚信。两家单位都有吃官司的可能。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明年瓦格纳就200岁了。他根本不值得这么强的反冲力。都2012了,随他去吧。
诺曼·莱布雷希特:著名古典音乐评论人、专栏作家。十余本关于音乐的著作被翻译成13 种语言, 其中包括全球热销的《大师神话》和《谁杀了古典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