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关于操弄(上)
本段俱依《神奇秘谱》,参考姚丙炎先生打谱本而言。
起调泛一二三弦七徽,接七弦六二宫声与散六如一,盖形容夜色。《良宵引》与之略同,惟宫声无散六相佐,更觉静谧。又《关山月》起句同声而改为散音,宫声用十徽者,便有深沉阔大气象。此处加散六,则减其澹荡而增其纤秾,六朝之月夜,固与汉唐明清不同。
泛音“索铃”一句,如铎乱鸣,于静中碎无数珠玉,至此心头必微漾。
右手多用锁声。锁者琐也,为细细语,左手故须绰注而微吟之,以免口干舌燥之病。
七弦六半为变宫。二变者五音之盐梅也。盖从徵声过羽而不能休,上宫又不可及,欲言又止,惓惓切切。
“明”字一句,前段气力,全在大六抹六后之上半,以引音收羽声,缓起疾收而少许顿挫,则变柔靡为惶切。
飞猱下七,在物则回旋欲下,在人则俯仰徘徊,承以滚拂,飘风倏至,慨然之气忽荡于胸中,然后发之与掐拂历三声,如群乌拮抗飞盘、且啄且啼,闻此而心潮随之起伏,欲畅于吟咏而不能者。若真吟咏,指上宜用吟猱,或听其余音渐歇,此处往来斩截,而指法缠缚,故说欲咏不得。
按此掐拂历三声,姚炳炎先生考之于唐赵耶利指法,独有上下往来的运指,与别家异趣,言之有物而用之有味,参见姚先生《琴曲钩沉-《乌夜啼》》一文。
三声之后,承以二三弦散音一段,则夜色沉沉,苍苍莽莽。仰视星月,复起泛声。以下第二段,与前相似,惟音节愈繁,节奏愈紧,心思促迫。
前一二两段,泛按交叠,韵调甘美,神气云涌,指法奇趣,写景之笔多,交心之句少。后三四两段,散按相呼,绰注深沉,嘈嘈切切,宛转唏嘘,状物之笔少,言情之句多。
第三段指法,多在一四弦、七九徽间,回旋抑按,间以五七弦散音映发之。
五弦三弦,以背锁交错弹之,愈思愈切,愈念愈深,轻重间便宜斟酌,几番烦扰,废然下止九徽,散五挑之,是一声奈何。散五为角声,过后又见二九与散五两声,亦是角声,以之属于下句,则两句联络有情,将收角轻轻过渡至收羽,所谓繁而不乱、缓而不绝者。下句末四九与散七两羽声,也同理向下归属为妥。
四弦七九又见变宫,幽咽抑郁之情跃然弦上矣。
掐撮三声之后一句,以散七羽音收束之,为暂歇一气,不宜喘息放松,复起精神,向七弦九徽掩去。
第四段转入十徽下,情致深沉,然而掩锁联发,绰注开阖,正是慷慨忧急处。其锁声皆可以微吟应之,又再作锁罢六弦,欲按四弦徽外,大指稍下如牵丝,则气韵流转,可免急火攻心风瘫偏痹之危,只不宜太露。
段末复上七九徽间,往来动荡,由情入境。游目四顾,长夜未央,风声飒飒,群乌绕枝。
关于操弄(下)
第五段复起泛声,由动而静。静为躁君,虽说静了,实是转疾之关窍。五七与二九为角,同声相呼,气息稍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也。
“反”、“哺”一段,先用四弦抑扬,如转回肠,爪起散二,神气为之一荡。轮指注下七七,惨语哀弦,复与乌啼相杂,忽起妖氛。此时喉中凝噎,迟迟落指,一声便是一恸。
双弹数声,如赵家斧声烛影,如刺秦绕柱而走,如玄武门马蹄响,于枝上缠扑往来,层层紧逼,末了一划裂帛,岂能免倾侧之危哉!
第七段有争巢之名,而巢实已覆。前几步散音与双弹,沉沉踏落。六徽之后,舍五六而取五三,如转太簇为宫,将羽、变宫、清宫、角四声,变为宫、商、角、徵四声,盖变宫凝绝不通,此则嘹亮焕发。
蓦地羽翼横掠,飘风电驰,凌空坠死,烟尘纷飞。此处右手锁声,全用指尖,甲声惨薄,法须极松,节须极短,音声可如伏弩连发,金丸乱掷。
左手撞音,进疾而复缓,如禽鸟盘旋,飞升下落,其节有迟速。句末长猱宜运游丝,如烟尘渐散,掐撮三声举轻若重,下指响微而力坚、声短而心长。
泛音清豁,拨云见月,是天欲曙而星已稀也。
入慢于五弦三弦按音用锁,酌改五弦二弦散音,则气势一降,胸中郁氛盘入肠中,又如天际隐隐约约,闻雷数声。其后数句,皆宜收于羽音,则或散或按,气韵调停,其声调且有如梦似幻之妙。
三弦以注音为叹息,应以散五,和以散二,其下三弦一声,可试移上十徽,清角惨厉,诚过于正角。
尾声复见清角,宜与其后角音连属,则有沉吟之态。又由徽下,上七九徽间而回旋,仿佛淹留难去,句末双弹联发,惟余风月一帘,怅惘半生而已。
入本调泛,要淡淡隐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