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 胡 情 缘
文/彭爱忠(山西)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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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闲逛,一阵悦耳音响传进耳朵,一听我就识别出这是板胡。顺声觅去,果然看到一个闭着双眼、旁若无人的白发老人,正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拉着板胡。看着老人的投入模样,我禁不住哑然失笑起来,原来艺人到了忘我境界,都是闭着眼睛不顾四周的。尽管我看不到自己拉胡胡的模样,但凭感觉,自己的姿式可能也与老者不相上下。童年时候,就听到过板胡音响,那是邻居家叔叔拉的,觉得那玩艺发出的音是那样吸引人心,奇妙无穷,常有种跃跃欲试的心理。每当听到他拉,心中那股热血就在沸腾,总会跑到他家院里隔门观望,每次都羡慕的磨拳擦掌,可每次都胆怯的不敢近前。只要叔叔把头一抬,我就吓得看都不敢看地逃之夭夭,跑到远处怯生生地望着他家,心惊胆跳地倾心聆听。后来,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搞了把板胡,我便有了触摸的机会。可就是父亲怕我弄坏不让我动,于是,我就你有张良计,我有破墙梯地给父亲打起了游击。瞅他一不在屋,我就拿在手里,学着邻居叔叔的模样,一无所知地胡乱“杀鸡”。可惜鸡还没“杀出血”,板胡就不翼而飞了。随之,我也就断了念想,一直在高中毕业那年,才有幸第二次接触到板胡。一九八零年,高考落榜,本想重整旗鼓、来年再考,然,家里人口多、劳力少,我又是家里长子,复习之路也就成了泡影,不得不怀揣不情不愿回村务农。务农就是天天上工,农忙季节还得上夜工,不论你怎样劳累,四季都没有休息日。除非雨天生产队不能干活,才能休息休息。雨天很难得,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千载难逢时机。每当遇到,村里有家庭的人,会抓住这个机会在家里从事点家务活。单身人、小年轻,则会不约而同地挤进不是俱乐部,却胜似俱乐部的水贤家去玩。那时候的玩不像现在,没有多少花样,就是说说闲话取取笑,更多的时间就是水贤拉胡胡,众人跟着唱革命歌曲。这是一种随心而欲的现场直播,没有导演,不需要排练,是自发的组织,也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的自由散漫式发挥。有唱的、有笑的,也有打拍呐喊的,气氛相当自然还很活跃。能把人带于没有烦恼、没有忧伤,置身世外桃源的境界。
久而久之,在这种自得其乐、尽情欢悦的气氛熏陶下,我忘却了不能复读的烦恼,情有独钟地爱上了胡胡,并与它结下了今生都难割舍的情缘。那时候,大队有把闲置的破旧板胡,我拿回家当宝一样修了修。没弦就拿细钢丝、避孕环作弦,没歌谱、不懂指法,就请教启蒙老师———刘水贤。“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入门后,凭着自己的耐心与毅力,不分白夜阴雨,不顾干活劳累,只要地里一收工,就投入紧张“战斗”。夏天,南崖遍布了我的足迹,老柿树成了我的忠实听众。它不分阴雨天晴为我遮阴挡雨,我没日没夜为它拉弓送弦;冬天,用我冰冷的手指,拉着火热的革命歌曲,在没有火炉的冷冰房里,硬生生地把全身练的暖热烘烘。当然,这种执着的追求,不免会或多或少影响到他人。尽管没人说过什么,但我还是小心谨慎,尽量不打扰众人睡觉,或把音量放低,或漂游在漫荒野地。树林里、河沟旁、大树下,或站或坐,到处都成了我的“练功房”,既不影响他人,又能尽情“放纵”自己。
“三年胡胡二年笙,红笛不用一五更”。这玩艺是木头说话,确实不好学。初学就如婴儿学舌,一个谱一个谱的去记、去摸索手指位置,一句一句凭听觉去收放弓度。拍数、音准度、快慢节奏,都不好掌握。一样不到位,不是出现走音跑调,就是该悲不悲,该喜不喜,很难恰到好处。效果吗,自然会引来别人评说,不论褒贬我都虚心接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中午饭前不拉吃饭不香,晚饭后不拉睡不着觉,不是情侣形同情侣,整个心思都扑在了它的上面,几乎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忘我疯狂的地步。“得法不得传,学会也枉然”。一开始我靠的全是模仿、摸索,拉出的调子要么没力、要么生硬,很不入耳。后来村里搞娱乐,有幸接触到范乃贤老师,在他的细心指导下,技艺才明显有了超前长进。可惜的是,板胡只是业余爱好,不是生活饭碗。自步于学徒、结婚生子以后,生活压力耗费了我整个青春精力,与板胡的情缘,也就逐渐走向了藕断丝连。不是手里没刀,就是手边没“鸡”,反正很难一应俱全。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往日的冲动爱恋,磨埙的只能在大脑里想想。
这不是说我“移情别恋”、情愿放弃了,而是自己工种不允许再痴迷了。毕竟这是业余爱好,没有生活重要。我是吃百家饭、住百家房,挣百家钱的,工作地点远近不等,有时几里,有时几十、几百,路程不等,根本没空也没条件再与板胡“卿卿我我”。每年与板胡见面,就好比七夕牛郎织女相见一般,只能在正月村里搞娱乐,才能短暂接触、仓促结束。就这样 ,一直到二零一二年来北京打工以后,我的空余时间才多了起来。人闲了思想也就出来了,好想把住千斤来一段音正符圆的扣人心弦,更想一弓多字倾吐心中喜乐怒哀。可惜的是时间有了,板胡没了,又不得不把思念压在心底。“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上的事就这么奇怪,当你绝望没有念想的时候,有可能转机就来了,来的是那样突然,那样兴奋。二零一五年,老婆来京小聚,因租房结识了爱好相同的房东。可以说他是当地一流的高手,能拉好几种弦,不只在当地有名气,还时常受邀到外区。大概是兴趣投缘的原因吧,我俩很说的来,合作也很愉快。我从网上给他抄写流行歌谱,他提供板胡指导我怎样揉弦,怎样发出颤音,怎样识别谱里节拍。关系一下子就从租客与房主,拉到了忘年之交的朋友。
时隔几年,也就是二零二二年三月,当看到老者拉板胡的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我的朋友,想到了与板胡的情缘。旧梦重温间,网购板胡的想法,便瞬间萌生。烦人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本想重温旧业、再过过手瘾,谁料网上寄过来的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半成品。里弦音如蚊叫,外弦就是个没音的哑巴,一腔热血当即就被打到了失望透顶。六月,虽拿回家找人修理有所好转,但因工作场所变动,不知新岗位方不方便拉,也就没能拿在身边,就这样放在家里成了收藏品。事至今日,又是半年多过去了,每当下班闲暇没事,兴趣爱好就又开始燥动起来。规划着老了回家后,该怎样去公园,像那位老者那样,神清心闲地去完成年轻时候,没有实现的兴趣爱好理想。